■ 苏娅
“每到三四月间,溪边、山谷,或是灌木丛中都能见到它的身影,越是饱满成熟就越发红得发紫。呼朋唤友寻到地头,避开刺儿小心摘下,还未及唇已是满口生津。”——鲁迅先生在此提到的,便是树莓。
树莓是山地田埂上生长的一种小浆果,以前的孩子在盛夏的田埂上嬉闹,采摘野生的树莓,那时候山间紫红色的小果子是儿时额外的“小零食”。与其叫它树莓,倒不如叫它黄泡、黑泡更显亲切。我不知道这么有趣的名字是谁给它起的,我最初认识这名字是从顽皮捣蛋的表哥那里得来的。
五月的苍山,更能让人领略它的丰饶与盛情,杜鹃花还没来得及完全谢幕,山林野坡之上又接二连三地挂上了野果;吃过了蕨菜和香椿,接下来就是属于黄泡的季节了。春季,黄泡开始开花,吸引着蜜蜂、蝴蝶吸取花蜜、授粉;到了夏季,橙黄或紫红的黄泡一串串挂在枝头,宝石般的小果实香甜可口,弥漫在童年记忆里,久久挥之不去。
黄泡开始结果了,没有最多,只有更多!五月的黄泡,生长在五月的阳光和五月的蓝天白云之中,生长在五月丝丝的雨雾和青青的山林之中。走进山林,抬头向上望,炎热的阳光被那青翠欲滴的树叶吸收得一干二净,微风习习地吹着,几片枯黄的叶子旋转着飞了下来,躺在那松软的长满小草的“地毯”上。野生的黄泡一般不单独生长,它生长在枯枝与落叶齐聚、杂草与灌木丛生之处,郁郁葱葱、密密匝匝地茁壮生长着,像是既要退出江湖、与世隔绝,又似乎是在等待有缘人的到来。
拨开重重障碍,终于来到了它的面前。它们多数挂在枝头,也有的躲在树叶下,拨开叶子,个个圆鼓鼓的,模样很是可爱。它倒也不拘束,顷刻间,将自己诱人的果实一览无余地展示在我们的面前。面对如此款待,让我们不禁喜出望外,也许我们就是它的有缘人。
成熟的黄泡或紫红若玛瑙,或澄金如蛋黄,晶莹剔透,果肉上有一层细细的绒毛,在阳光照射下,远看一粒粒果实既像宝石、又像小灯笼;近看,像许许多多的小球粘在一起形成的小水桶,挂在枝头格外显眼。记忆里的黄泡终于又在我手心里,摘到后便直接朝嘴里送,什么灰尘呀、细菌呀竟全然不顾了。一颗入口,感觉像若干个小球在舌尖上滚动;轻轻一咬,那些像气球一样轻飘飘的小球便在齿缝间爆裂,娇嫩的果肉瞬间融化,酸酸甜甜的果汁立刻溢满了整个口腔,汁液的酸和浆液的甜迅速在唇齿之间蔓延开来,一股清凉回甘的滋味立刻直沁肺腑,嘴里全是它独有的酸香气息。多咬几口,就满是甜美生津的味道;多吃几颗,就能感觉到浑身上下神清气爽,无比惬意愉悦,甜蜜的滋味久久未散,达到一种忘乎所以的境界。
回味之余,我在想,黄泡的生长环境对于采摘的人来说很不“友好”,繁芜丛杂、倒刺横生,加上天干地燥,闷热潮湿,还要谨防蚊虫叮咬;采摘黄泡往往需要蹲下身子,放低姿态,因为那些未被他人及鸟兽发现的果实往往掩藏在叶子底下,只有蹲下身子,放低姿态,才能采摘到更多、更大的黄泡。诚然,人也应当如此,只有降低自己的身姿,虚心向他人求教,才会学得更多、获得更多;感恩自然馈赠,敬畏生命轮回,黄泡是大自然的馈赠,不论是飞禽走兽,还是普罗大众,都可以无偿地享用,而当熟透的黄泡自然掉落到地面上时,它似乎又回到了滋养它的大地母亲的怀抱,完成了此生的使命,进入了生命的轮回。
郁郁葱葱的黄泡结出一粒粒或紫红、或澄黄的莓果,像是满天繁星闪耀于层层绿叶之中。一簇簇饱满又鲜红的果子挨着、挤着长在一起,像珊瑚珠攒成的小球,累累满枝,娇艳欲滴,让人馋涎欲滴。在我看来,摘莓果的意义远胜过吃莓果本身。在阳光明媚的盛夏,去坡地和树荫,采摘黄泡,欣赏浑然天成的美景,伴着嘴边不自觉哼出的小曲儿,回到童年无忧无虑的单纯,采一捧黄泡,尝个鲜,也尝尝“买不来”的快乐心情!
品尝过无数种水果,还是最爱黄泡,这是我始终流淌在唇齿间的童年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