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美华

阳光下，81岁的父亲和74岁的母亲相对而坐，一个铝制的大盆摆放在他俩中间，盆里有两只刚杀好的鸭子。这是一个星期天上午，我刚走进家门时看见的场景。

我进屋放好手里的东西，回到院子里。我让父亲解下围裙，去洗手休息。许是坐久了，父亲起身时，略微有些肥胖的身体趔趄了一下，脚步虚浮。五年前，父亲患了冠心病，装了五个血管支架，本是不能太劳累的，奈何他好像闲不住，又或者是因为他不服老吧，只要一得空他就要找样事情做着。我系好围裙，继续父亲刚才的活计。父亲洗好手，站在我的旁边，骄傲地诉说着他的劳动成果，花白的头发泛着银色的光。今天是周末，父亲和母亲准备杀两只鸭子，让我们回来聚一聚。

母亲养了鸡、鸭、鹅各数只，最近一段时间鸭和鹅下蛋下得少了，母亲就计划着逐渐把它们淘汰了，专门养鸡。于是，这些完成了光荣使命的鸭和鹅就成了我们的美食，被分批次地在周末宰杀烹煮。每天早上都要去喂食的母亲，一大早就把两只鸭捉住，单独放着。等喂食结束，她就把鸭子带到院子里，叫上我的父亲，两人合力，完成了宰杀工作。

父亲主张烫毛的水温度不能过高，而母亲则认为水温太低不利于拔除毛羽，最后，两人各自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处理一只鸭子。我回家时看见父亲手里的鸭子毛羽明显比母亲手里那只少，可母亲说她手里那只是因为正在换毛，所以更难清理，也不知道他俩谁对谁错，我只能保持中立，先称赞了父亲几句：“爸，你处理的这只基本干净了，太厉害了！”说完，还冲父亲笑了笑，满脸都是崇拜的神情。看得出，父亲对我的夸奖很受用，他得意地冲着我的母亲抬了抬下巴，那神情，活脱脱一个傲娇的老小孩。

我又对母亲说：“妈，这两只鸭子是你杀的？你真牛！”这话没有半分虚假，我虽然年近半百，可要让我杀鸡宰鹅，我定然是没有这个能力的，可我的母亲却能，上周她还一个人杀了一只九斤多的鹅，确实很牛。母亲听了我的话，忘记了刚才和父亲对赌的不愉快，开心地笑了。她爽朗的笑声中气十足，溢满了自豪。她说：“下个星期早点回来，还剩两只鸭子，杀吃完，以后就只养鸡了。”我劝她少养几只，别太累了。可母亲很执拗，说只要能动一天，就不能放弃劳动，还说劳动最光荣，那神情，哪里像是一个年逾古稀的妇人，用年富力强这个词来形容母亲，也很合适。

耗时近两个小时，我和先生终于把两只鸭子身上的毛羽清理干净，父亲和母亲也把早饭做好了，我们决定先吃早饭。所有的菜都摆上桌了，我去盛饭的时候才发现，饭没煮熟，母亲忘记摁电饭煲的开关了。那一刻，我忽然意识到，父母真的老了。

早饭后，父亲骑上他的电动车，去离家一公里外的老年活动中心找老伙伴们玩去了，母亲则去房背后的菜地里，她要去摘架豆、拔小青菜，准备让我们带回家。而我们，则开始了大扫除，这也是我们兄妹几人周末回家的主要活计。下午，去野钓的大哥回来了，收获颇丰，母亲又忙着去杀鱼去了。

人到齐了，晚餐摆上了桌，有母亲亲手栽种的芋头、小青菜，姐姐买的松露、酸辣鱼，我带回来的乳扇、春卷，中间是一大盆黄焖鸭肉，满满的一大桌美食。一家人围坐在一起，边吃边聊，讨论着下个周末回家做些什么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