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苏金鸿
那天，融融的春意不仅覆盖了大地，也覆盖了我的心灵世界。不为什么，只为心中一直想放下可又放也放不下的那份思念和牵挂。其实，我是想沿着明代旅行家徐霞客的足迹寻觅一种古老的乡愁，以及品读他留下的描述滇西凤羽的诗文。这是一种情结，也是一种割舍不了的历史情缘。为此，我自驾车穿行在去凤羽古镇的乡村公路上。
凤羽，这个让我魂牵梦绕的古老小镇，在心里算算，我到底去了多少次呢？在我的记忆中，应该也有十多次了吧。我也曾经多次在凤羽的友人家中歇宿过，在静静的夜晚，领略过凤羽高高悬挂在天空中的月亮，聆听过从凤羽的村庄中心，汩汩流淌的山泉。我去凤羽，有时是访亲会友，有时是做客出差，可唯独这一次，我是专门来探访凤羽古镇的。毋庸讳言，凤羽的魅力又一次吸引了我。
凤羽这个古镇，说它古老，还真有点来历。郦道元在《水经注》中记载：“汉武帝元封二年，使唐蒙开之，以为叶洲郡，郡有业叶榆县。县西北八十里，有鸟吊山，众鸟千百为群……俗言凤凰死于此山，故众鸟来吊。”这鸟吊山，就在凤羽的西北面，而凤羽的村名，其实也就来自这里。千百年来，凤羽是南方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历史上，许多本地人家开马店、赶马驮运货物，做小本生意。那些如今还隐隐可见的镶嵌在山谷中的石头路上，还可依稀见得到马帮长年累月走过、留下的马蹄印迹。唐南诏时，凤羽即有治所，宋大理国时，也曾经设郡，因而，千百年来，凤羽留下了不少古老的寺庙建筑：灵鹫寺、吉庆寺、鹤林寺、三教宫、魁星阁、玉皇阁等，元代的火葬群和佛塔，洞经音乐、吹吹腔、田家乐、春王正月、民间传说，这些都是凤羽得天独厚的东西。
在凤羽，我盘桓最多的地方，是尚有书香余韵的凤翔书院。当年，徐霞客在凤羽逗留时，也许还没有凤翔书院或者其他飘荡书香的场所。这个书声琅琅的古老院落，是凤羽许多读书人梦想起飞的地方。儒雅大方的徐霞客挥毫落笔，记录了在凤羽的所见所闻，影响过不知多少凤羽的学子。在这里，我触摸到的仍然是古老的东西。那株高大古老的银杏树，枝叶披拂，矗入云天，就立在院子的南墙角，默默地，数百年来，一直在做着一个时代变迁的梦。凤翔书院建于清雍正年间，院落久远，房舍多彩，古树参天，古色古香，是一个文化底蕴深厚的地方。听说，凤翔书院还珍藏着一把铁铸的古老的大刀，重达上百斤，也曾在中央电视台的“走遍中国”栏目中播出过它的故事，可惜，多年设立在这里的小学已经搬到新的校舍，人去院空，留下空寂的回声，没有了人带领，我将无法一睹这把藏得隐秘的大刀，真是憾事。
一个人如果对一个地方怀想和思索太久，那么，他一定是爱着那个地方许多有意义的东西，或者说，有抵近思维的魅力实在难以拒绝，就会日思夜想，灵魂不得安置，总想多看看，哪怕是注视一朵小花盛开，哪怕是倾听一道流水喧哗，甚至轻轻抚摸一下摇曳的树枝，悄悄触碰一回浓郁的乡情，比如，我之于凤羽。这一次，我在凤羽，整整待了三个多小时，不想离开，在异乡，这在我还是很少有过的事，一种吸引力，铭刻在了我的心灵深处。谁说不是呢，凤羽的古老和历史吸引了我。那一条穿镇而过的古道和五条连接道路的古巷，以及那些错错落落的数百间古屋，就足以说明凤羽的一切是那么悠久和来之不易。
在凤羽，我在青石路上走着，那些早已经走远的跫跫足音，似乎仍然在耳畔回荡。这里的每一条街道，几乎都是古道。过去，这里是蜀身毒道和茶马古道的通衢，做生意的人，来来往往，马铃声声，吆喝刺耳。只要低头，就会看到青石头上马蹄天长日久走出的凹痕，那些凹痕，星星点点，但却尺度相当，凹痕和马蹄一般大小，的确是马走时，留下的蹄印。这些马蹄印得经过多少年的摩擦和砥砺，才能形成这般模样。
在凤羽，有不少喜欢在街头巷尾晒太阳和聊天的人，这些人大多是七八十、八九十岁的老人。这些老人，就着长长的青石头面对面或者并排坐着，聊的都是些家长里短的小事。每当这时，一种慵懒的时光在不经意间流淌，乡情就显得十分惬意。
在凤羽，有这么一个颠扑不破的真理，钱财多少不是评判一个家庭和家族兴旺发达的唯一标准，而是看这个家庭和家族出了多少有出息、能够光宗耀祖而且成了名家的读书人。不论你抬眼细看谁家的大门，都是书画耀眼，不论你抬腿走进哪家庭院，看到的是书香气极浓的装饰和装潢。祖上如果出了进士或者秀才，那么门楣上就会悬挂有充盈文化元素的题匾。这种荣耀，在凤羽人的心目中就是至高无上的荣誉。这样一来，即使人没有进院子，也可以知道这个家庭历朝历代出了个什么达官显贵，这也就是凤羽不同于其他地方的文化因素。
其实，在凤羽，还有许多极具民族特色的节日。比如，“祭本主”“接本主”“春王正月”“本主出巡”“田家乐”。这些活动，几乎都是老祖宗留下来的原汁原味的活动。
人在凤羽，我还感悟到凤羽的一种神秘莫测的东西，那就是凤羽的包容性。在以白族文化为主要文化的时空里，藏文化、汉文化、印缅文化等，在凤羽都会有一席之地。凤羽的珍贵之处，就在于时至今日还有许多过去生活的痕迹。更为让人感动的是，人们没有忘记僻在一隅的古老的凤羽。2000年，凤羽被列为“省级历史文化名镇”，2010年，凤羽被列为第五批中国历史文化名镇……这些殊荣和桂冠，对于凤羽来说，是实至名归，理所当然。
许许多多属于凤羽的岁月像凤羽河一样流走了，留下的是一些属于子孙后代的东西，说它古老，是因为的确已经有些年月了，说它自然，是因为很少有雕琢的痕迹，说它质朴，是因为孕育的山水有一种灵性，说它美丽，是因为历尽风风雨雨，她依然展示出一种静美，说它人文，是因为凤羽就是文献名邦，一块让人梦魂萦绕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