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魏
大理喜洲古镇西门那座门楼——正义门旁边,立有一块石碑,上面书写着“明儒杨弘山先生故里”九个大字。据说过去在门楼上有一块大理石匾,匾上书刻着“明处士杨弘山先生故里”,是当地民众纪念明代著名文人杨士云所立的匾额。杨弘山,名叫杨士云,是喜洲、乃至大理和云南最值得骄傲的名人之一。
杨士云(公元1477—1554年),原姓董,字从龙,号弘山,别号九龙真逸,大理喜洲本地人,明代弘治辛酉科(公元1501年)云贵乡试第一名,正德丁丑(公元1517年)进士。选翰林院庶吉士,历官工科、兵科、户科给事中,先后为官四十年却一生清贫。做“钞发章疏,稽察违误”工作。后来他看到官场黑暗,清廉正直者难以立足为民做事,便借口父亲去世和身体有疾,辞官回大理侍养母亲。居乡二十年,“甘贫自乐,绝迹城市”,而钻研经籍和天文、律吕方面的学问,著书立说,成为明代嘉靖年间云南在文学和学术上颇有成就的“杨门六学士”(大理杨士云和李元阳、保山张含、晋宁唐锜、昆明胡廷禄、开远王廷表)之一,加上杨慎,世称“杨门七子”。他与杨慎、李元阳等当时在文史方面颇有造诣的学者成为志同道合的挚友,常常以诗文互为酬答。
他42岁时授工科给事中,在他奉诏到湖贵办案时,曾顺便回家省亲,此时他虽然已是钦差大臣,堪称衣锦还乡,但是他不带随从,匹马单车,如一个普通人般回到家乡,并说:“省亲,私也,岂能以使节盛从显耀于乡中父老?况居官,必以俭为宜。”
杨士云不想在官场同流合污而弃官不做,在乡间过着清贫的生活,即使面临绝粮,到了以蔬菜果腹的地步,也不轻易收受别人的馈赠。有一次,外地一位土官送来一些黄金,请他写一篇文章,遭到他的拒绝;另有一位官员看到他的居所简陋,提出要给他修一下房屋,他说祖辈留下的房子,住着很满意了,不必再修了。他还把勤俭节约的道理经常讲给乡亲们听,让他们改变婚丧嫁娶中的奢侈礼俗,节俭办事。辞官为民尚且如此,为官之时的清廉程度可想而知。为官为民都赢得了人们的良好口碑和尊敬。乡亲们对他非常尊敬,尊称他为弘山夫子、弘山公。
杨士云无心为官,在学术上的兴趣却非常广泛,除了文学之外还研究性理哲学,并且热心天文学研究,每天夜半都要仰观天象。他曾经用诗歌描写“月蚀”:“月上地之中,日居地之下;地影隔日光,月食知多寡。”颇有科学性。他对乡土公益建设、父老乡亲疾苦关怀备至,极其关心农耕水利,例如他关怀农事,天旱时还不辞年老体弱,亲自上苍山花甸坝寻找水源,并撰写下清新而又精炼、堪称佳作的散文名篇《苍洱图说》,精短不足六百字,就描写出苍山洱海的山川形胜和秀丽风光、风景名胜、人文景观、风物物产、生态环境等等,精到别致地擘画出大理仪态万端、千姿百态的壮丽景色和洋洋大观,而且可以说是500多年前教导人们重视水利、关于开发苍山花甸坝的论述。其著作有《皇极》《天文》《律吕》《咏史》等,现存《杨弘山先生存稿》12卷,系民国初年的刻本,为家乡大理留下了较多高颜值的人文记述。
杨士云不仅为民为官都志趣高洁、人品良善,而且自小为人虚怀若谷、谦和大度。最为人们称道、赢得绝好口碑之举,便是闻名青史、传扬后世的“让解”佳话。
他出生于喜洲街大界巷一个白族家庭,从小寒窗苦读。与他同时代的洱海边白塔坪(中和邑)也有一位名叫杨宗尧的书生,同样也勤奋读书。他俩在十三四岁时,都先后考上了秀才,而且都还是案首(第一名)。为了继续深造,又都就学于一位学馆设在苍山五台峰脚弘圭山中的名师董公。他俩半读半樵,每天要走十多里路上山读书,放学回家时还要顺便打回一背柴。读书买不起纸笔,他们就用竹笔沙盘来练习写字;买不起灯油,他们就抓紧在白天听课和背诵,晚上就在家里沙盘上摸黑默写,几年下来,不知写秃了多少支竹笔,可谓下足了“磨穿铁砚,坐破寒毡”的苦功夫,周围的乡亲父老对他们这种勤奋苦读的精神,都非常钦佩和交口称赞。他们的作文,都是在放学背柴回家的路上打腹稿做成的,而且都作得很好。老师夸赞他俩都是出类拔萃的优秀学生,还风趣地形容道:“你们俩人的窗课(作文),可以叫做路课。”
不到三年,他俩把应举的功课都准备好了。弘治戊午年,杨宗尧已24岁,以年长应试为羞,决定悄然赴省城应乡试,对同窗好友也保守秘密;杨士云也不想惊动别人而悄悄赴考。出发去应试赶考的那天,杨士云从喜洲街上出来,杨宗尧从东边路上走来,恰巧在坡头村的石拱桥上不期而遇。拱手相见后,杨士云想了想便说道:“今天我两人同上省城应考,千里迢迢,一路相伴,好却是好,可是解元只有一名,两人同去,岂不埋没了一人?依小弟之见,学兄年长,学识渊博,不如此科学兄先去赴考,待兄考得解元,小弟不才,下科再去也不为迟。”杨宗尧答道:“承贤弟相让,犹恐愚兄不才,‘不舞之鹤,殆累贤弟’;取不上解元,岂不累贤弟白等三年么?”杨士云拱手说道:“年兄说得在理,但不必谦虚,你我同学,相互深知学底。老师也说,你们俩人都去应举,可惜解元只有一个。深为惋惜!我们倒不是自傲,是互相深知学底的,所以我也有同感,你年纪比我大三岁,这一科就让你先去,下一科我再去,也不为晚。小弟所说,出于真心,请兄先行,小弟就此告辞。”说完,不等杨宗尧再言,便拱手告别,折回喜洲街的家里。
果然不出所料,科考完放榜,杨宗尧即中了明弘治戊午科解元。下一科杨士云去考,也中了明正德辛酉科解元。他俩双双考中解元后,百尺竿头再接再厉,杨士云继续苦读在他堪称斗室的“七尺书楼”,并入了翰林;而杨宗尧仍然半耕半读,成了进士,双双成为为民造福的好官。他们,特别是杨士云主动“让解”的高风亮节,传为科场一段百年颂扬的谦让美谈。
后来,大理邓川籍著名进士艾自修专门为此事撰文,并立碑于桥畔。清代昆明翰林顾视高来喜洲游览时,也大书“让解桥”三字立碑于旁。发生于小小石拱桥上的这段礼让佳话,便久久传扬民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