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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06月11日

爱上大理古城

□ 刘文奇

苍山十九峰的雪线在暮色里洇成淡墨,我站在南城门下仰头望去,斑驳的城砖正将七百年的光阴慢慢揉碎。风从三月街的石板缝里钻出来,带着扎染布匹的靛蓝气息,裹着乳扇发酵的微酸,又掠过五华楼檐角的铜铃,叮当声惊醒了檐角蹲坐的石狮子。

晨雾初散时,我总爱沿着复兴路漫步。青石板沁着露水,倒映出白族民居“三坊一照壁”的剪影。某扇雕花木窗突然吱呀轻响,穿蓝布褂的老妪端着搪瓷缸探出头,缸里沉浮的沱茶在晨光中舒展成一条微型茶马古道。转角处的扎染坊晾着蓝白相间的布料,风起时如流动的洱海水波,那些被草木浸染透的纹样里,依稀可见茶马商队驮着蜀锦越过关隘的影子。

午后阳光斜切进洋人街的咖啡馆,木质招牌在风中轻晃。戴白帽的回族师傅正在捏饵块,面团在他布满裂口的手掌间翻飞,转眼变成元宝似的金黄。隔壁银器铺传来叮当脆响,年轻的匠人正用小锤子叩醒沉睡的银块,细碎的光屑落在他深目高鼻的侧脸,竟分不清是波斯还是南诏的基因在流转。某个拐角处,纳西古乐与洞经音乐忽然合流,唐宋的宫商角徵羽,裹着苍山松涛漫过石阶。

最醉人的是暮色四合时分。当整座古城浸入靛青色暮霭,洋人街的灯笼次第亮起,暖黄的光晕里浮动着玫瑰酱的甜香。我常坐在五华楼上看万家灯火渐次苏醒,南城门的轮廓在暮色中愈发清晰,像一位端坐云端的银须老者,正在讲述段氏王朝与鄯阐侯的往事。三塔的铜铃在晚风中轻吟,那些被徐霞客记入游记的晨钟暮鼓,此刻正与游客的手机铃声奇妙共振。

深夜独行在叶榆路上,青石板泛着幽蓝的光。某处突然飘来乳扇的焦香,循着味道转过巷角,却见油锅腾起的热气里,老板娘正将裹满玫瑰酱的乳扇炸成金黄月亮。她身后斑驳的照壁上,“永镇山川”四个颜体大字在月光下忽隐忽现,恍惚间竟与千年前南诏国的火把连成一线。

这座古城总让我想起茶马古道上遗落的铃铛,锈迹里藏着丝绸的纹路,裂痕中渗出普洱茶的醇厚。当苍山的雪水流过青瓦白墙,当白族姑娘的绣花围腰拂过布达拉宫的经幡,当扎染布匹上的蝴蝶纹样振翅飞向洱海,我忽然懂得为何古城墙角的青苔年复一年地绿——这里沉淀的从来不是尘埃,而是无数个来不及落定的晨昏,在时光的褶皱里酿成了琥珀色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