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阿颖畅
每年夏季的雨水浸透家乡的土地后,云岭大地便成了菌子的世界,这个季节里人们谈论最多的是菌子,每个人的生活自然而然地和菌子扯上了关系。这不,还有两天才放假的儿子就嚷嚷着周末定要带他去山林里寻那份夏季的鲜味。
我的家乡在大理的一个小村庄,这里丛林叠翠、林木繁茂,雨水充沛、土壤丰饶,宜人的气候让每寸土地都成为野生菌的乐园,鸡枞、松茸、牛肝菌、干巴菌、青头菌、奶浆菌、大红菌、松露……每到这个季节都像接到命令似的从腐叶和泥土间钻出,将时令的鲜美酿成舌尖上的美味。
儿子的催促,将时光拉回到儿时。记忆中暑假总要与羊群为伴,不像村里专业采菌人天不亮就打着手电筒进山,我习惯在晨光里写完功课,午饭后才赶着羊群,往山里去寻找大山里的美味,这是夏季大自然对山区人民最好的礼物。
记忆中大有收获的一次我至今还如在眼前。那天到了日头偏西,羊群饱肚,我的竹篮却还是空空如也,我拖着疲惫的身躯跟在边走边吃的羊群后面往回家的方向走着。这时,一只“可恶”的羊儿偏要钻进右边的松树林,任凭怎么吆喝都不肯出来,我不得不跟到后面试图纠正它这种错误行为。突然,眼角却瞥见草丛里一抹异样的花白,“啊!鸡枞、鸡枞……”来不及认真辨识,一种莫名的兴奋涌上心头,不由得大声惊呼。跑过去一看,我还没有见过如此多的一片鸡枞,断断续续延绵十几米,好不壮观!有全开的菌盖如伞状铺开、半开的像未完全开放的荷包,更多的是裹着泥土如陀螺般的骨朵儿,一切犹如梦境,简直让人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我揉揉眼,蹲下认真辨认,一股浓浓的鸡枞气味扑鼻而来,是真的、真的,我高兴得手舞足蹈、心花怒放,疲惫全消。我双膝跪地,从一侧入手,用手小心翼翼地拨开上面的松针枯叶,灰褐色的菌帽,中间有个小突起,雪白的菌柄甚是坚硬,极为新鲜。用小木棍小心地扒开菌杆下的土层,拇指和食指捏住洁白的菌杆基部轻轻一旋,整朵鸡枞便带着泥土的芬芳落入掌心。遇到被松针覆盖的鼓包,用木棍小心拨开,灰褐色的菌帽一点一点露出,那种期待比拆礼盒还惊喜。
等采完最后一朵鸡枞,竹篮早已满满当当,我又把雨衣和外衣角扎起来当布袋,又用草穿了几串才勉强装下这些“战利品”。临走时我把菌塘用腐殖土塞满踩紧,据说这样能保护菌塘和菌种。背上沉甸甸的收获,才发现羊群早已跑远,找了树枝当扁担,两头绑上两兜菌子和用草穿的几串,像个“菌子将军”凯旋归来。
那晚上的晚饭至今仍刻在味蕾深处,刚出锅的腊肉炒鸡枞油亮喷香,菌肉在齿间爆出清新的菌香,这或许就是人们常说的山珍的味道吧!我最爱吃的还是鸡枞干,那种菌香浓郁饱满,非同寻常。
如今,如果带孩子上山采菌,我都会重复当年父亲教我的规矩:不采不熟悉的菌种,不破坏菌塘的土壤,采完一定用腐叶回填。每当孩子蹲在树下,小心翼翼地拨开树叶找到第一朵鸡枞时,我看见他眼里闪动的光芒,都和我当年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