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罗武昌
有人说：不吹一吹“下关风”，就等于没来过大理。人们在调侃一个人长得瘦弱时，也会说走在泰安桥上要抓紧栏杆，或在腰间坠一块石头，否则会被风吹进海里，以此彰显下关风的刚烈。
下关以“风城”著称，而“风”又是大理“风花雪月”的四景之首，为世间所罕见。位于苍山斜阳峰和哀牢山系者摩山之间的峡谷悬岩中，有一块巨大的石块卡夹在峡谷之间，这就是“天生桥”。桥势险峻，桥下流水潺潺，桥上有一座长在石头上的寺宇，那就是家喻户晓的“江风寺”。因江风寺与天生桥位置比较近，常常被人混为一谈，称作“天生桥江风寺”，院内的大理石碑也是这么写的。这里地势险要，是古丝绸之路和茶马古道的重要关隘，也是下关风的“源头”。
苍山位于喜马拉雅山脉最南的端点，江风寺在斜阳峰和者摩山两山狭窄中间成槽形处，当冷暖两股气流在此交汇时，风会产生上窜下跌或回旋的自然现象形成“乱风”，一年四季吹个不停，冬春季风大，夏秋稍小。下关风从这里吹向下关城，江风寺自然成了“风口”，平均风速为每秒4.2米，最大风速可达10级，大风日数在35天以上，风期之长、风力之强为世所罕见。
其实，下关到处都刮风，但“听风”还得是江风寺。我从下关码头沿着兴盛大桥、泰安桥、西洱河闸门桥、美登大桥、黑龙桥、龙溪大桥、打渔村闸门桥、江风寺大桥，一路欣赏西洱河上的壮美“桥景”与自然风光，悠哉悠哉地逛到了江风寺，只想感受“秋风扫落叶”的滋味，或体验下关风独有的魅力。
西洱河是一条“风道”，越往下游走风力越大，就越有“帽子戴不稳”的感觉。抵达江风寺“打水处”，尽头是一扇铁门，拾阶而上穿过铁门，是一座“南天屏障”石牌坊，有一座高桥与江风寺相连，那是修建“大保高速公路”开凿石壁后架起的“天桥”，曾被许多人误认为天生桥。站在桥上，“旋风”发出“呼呼呼”刺耳的声音，丝丝凉凉的，已不像从前那么温和了。
江风寺原建于唐代南诏时期，为1200多年前南诏王阁罗凤所建，曾经与龙尾城墙相连，又名“江峰寺”“风满楼”，以天生桥而著名。明李元阳嘉靖《大理府志》载：“洱河西流，绝壑深堑，石梁跨之如人字，凭虚凌空，可度一人，故名天生桥。”天生桥南岸悬崖巨石豁然分开，形成了一个天然通道，南诏以来建城郭名曰天生关，为一座独立式的城楼扼住了西南隘口，与天生桥、江风寺共同形成绝壁天险。清担当诗《天生桥》这样赞美道：“道人有志在青霄，未晓烧香早上朝。山到流边不入海，调回头去搭天桥。”
江风寺屡建屡毁，为一幢二层重檐式砖混结构的“风伯雨师殿”，供奉着风神、雨神。寺前陈列着“洪武平西碑”“元世祖平南碑”“天威迳碑”“神道碑”“汉诸葛武侯擒孟获处”“云路德根”等碑刻，记载着过往岁月曾经发生过的重大历史事件。大殿外悬有一副对联：“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大殿内也有一副对联：“唐寺千年风伯雨师留青史，苍山万里峡口雄关功人间”。写尽了江风寺在历史上和现实中的特殊含义。天生桥下是著名的“不谢梅”奇观，《大理府志》载：“桥边激水溅珠，宛如梅树，人呼曰不谢梅，亦奇观也。”碧波荡漾的洱海水，就是从这里流入太平洋的。王树森诗《下关天生桥》载：“丞相天威此迳传，青山欲断石桥连。洱河西下涛声怒，不谢梅花一灿然。”
下关风是怎样形成的？在“江风寺叙碑”中，记载了“狐僧大战”的故事。传说，南诏公主与猎人相爱私奔，住在苍山玉局峰岩洞里。海东罗荃寺法师认为大逆不道，有伤风化，遂施法用大雪封住苍山，企图冻死公主和猎人。猎人为给公主御寒，潜至罗荃寺盗取冬暖夏凉的七窍袈裟，不料被罗荃法师发现打入洱海，将猎人化成石螺，除非海水干涸，公主和猎人永无相见之日。公主盼夫不归，饥寒交迫，哭声感动了玉局峰白狐仙子，出于同情和义愤，白狐仙子到南海苦苦向观音求借了十瓶风，要吹干海水救出猎人。罗荃法师未卜先知，当白狐仙子不辞辛劳，背负十瓶风至天生桥时，却被罗荃法师截住，经过一场激烈打斗，打烂了六个风瓶，其余四瓶倒入洱海不能吹干海水，白狐仙子的一场辛劳化为泡影。公主救夫无望，忧郁而亡，一腔悲愤化为望夫云，冉冉升上山顶，与洱海石螺遥遥相望，年年向人们诉说着不尽的衷肠。
白狐仙子被罗荃法师设下绊脚石绊了一跤，风瓶打碎了六个，那些风一下子就钻入天生桥下边的石洞里乱窜，从此下关每天都要刮风，下关风便由此得名。下关风是大理的标识，有冬的苍凉凄美，秋的华丽高雅，夏的亲切凉爽，春的风情万种。这缠绵萦回于苍山洱海之间的风，是大自然的恩赐，倾听它灵魂的呐喊，生命的诉说，能听出心跳，听出血液流动的声音，听出对未来幸福的憧憬。
站在江风寺或“天桥”上听风，极目远眺，西洱河流域的横断山、者摩山满目苍翠，绿意盎然，下关城高楼密密麻麻，脚下杭瑞高速公路上车流滚滚，顿时神清气爽，头脑清晰，不由感叹苍洱风光的无穷魅力，以及大理经济社会发展的蒸蒸日上。站在江风寺或“天桥”上听风，闭目静气，让神思飞扬……一首“叶榆设天险，门户雄此关。襟带半湖水，屏围万迭山。风沙逼绝域，形胜控诸蛮。废垒斜阳里，犹余战血斑”的古诗不知不觉潜入脑海，那些诸葛亮擒孟获、天宝战争、忽必烈灭大理国、朱元璋平定大理等历史片段从眼前匆匆滑过，仿佛还看到了国民党元老李根源将军撰刻“云路德根”4个大字的身影，听到了修建滇缅公路、西洱河电站的劳动者悠长的号子声……既目睹了苍山的铮铮风骨，又感受到下关风的狂野。历史与现实在这里巧妙交融，愈加明白了“要走的留也留不住，要来的拦也是白拦”的道理。
诚然，一年四季都可以到江风寺听风，而我却唯独偏爱这秋高气爽的季节。它似乎在告诉我，冬天要来了，多加点衣服，注意防寒。如此真心呵护，余愿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