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霍永安

核桃树下，李永康指尖拨动吉他弦，彝族歌谣便顺着晚风飘开：“曾经有女不嫁的地方，石头长满了山岗，如今的寨子，绿水青山变成了金山银山……”歌声落处，小吃街的灯笼次第亮起，油鸡枞的香气裹着游客的笑声。谁能想到，这座大山深处的彝家村落，曾是“姑娘不愿来”的贫瘠之地，如今却成了藏在苍山余脉里的“诗意栖居之所”。

阿尼么的石头是有记忆的。从前，它们是拦路的屏障，是“地里长不出金，出门就爬坡”的无奈，全村70%的劳动力背着行囊往山外走，留下的老人们守着空荡荡的院落，听核桃树在风里低叹。如今再看这些石头，有的被砌成了“阿尼么007艺术农庄”的院墙，有的成了墙绘的底色——画家李德富蘸着颜料，在村口墙面上画了台“上海飞跃牌”老电视机，屏幕里“演”着《霍元甲》，旁边的旧式收音机勾起多少人的乡愁。这位来自贵州凯里的画家，在阿尼么住了两年，上千平方米的墙绘铺满了村里的小巷，每一笔都藏着对这片土地的热爱：“这里的石头会说话，古树有故事，比任何画室都更有创作的温度。”

让石头“开口唱歌”的，是艺术，更是人心。我第一次走进李永康的录音棚，是个雨后的清晨，棚外的杜鹃沾着露水，棚内他正帮一位歌手调整唱腔。“从海选歌手到写村歌、拍MV，我们要把阿尼么变成永不落幕的音乐圣地。” 李永康说着，指了指墙上的乐谱，那是他为村子写的歌，歌词里满是彝村的蜕变。每周二到周日，杨建明的直播设备总会准时架在古榕下，这位从城市回来的“新农人”，用镜头把 “阿尼么乡村好歌汇”送到山外：舞台是用村里的石头砌的，背景是苍翠的苍山，歌手们穿着彝族服饰，把生活唱成歌。

热闹的不只是歌台，还有村里的烟火气。“阿毕大叔家”的民宿里，李波涛大姐正忙着给客人添茶，她的笑容像院里的石榴花一样灿烂：“自从有了好歌汇，客房天天满，油鸡枞、腊肉一年能卖20多万，比在村外开餐馆强多了！”这底气，来自村里的弹叁农合作社。去年，合作社营收超10万元，今年眼看要奔着18万去——村民们的口袋鼓了，脸上的笑也多了，曾经“有女不嫁”的阿尼么，如今连外乡姑娘都愿意嫁过来。

越来越多的外乡人，把这里当成了“第二故乡”。摄影师张彪就是其中一个，他被村民们干事的劲头打动，留在村里开了摄影课堂，还教会了不少村民拍视频、做直播。现在每到“乡村好歌汇”，农民摄影队就能跟着张彪一起，把彝村的热闹传到全网。他们拍古榕下的歌声，拍小吃街的烟火，拍核桃树下的笑脸，镜头里的阿尼么，满是生机与希望。

闲暇时，我常坐在核桃树下听李永康唱歌。他的琴弦拨动，风里满是故事：“石头缝里长出了花，古树底下结满了果，阿尼么的日子，像蜂蜜一样甜……”歌声里，我看见曾经寂静的山村，如今成了艺术家的创作地，成了游客的度假地，成了村民的幸福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