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美华
谷雨过后,已接近春天的尾声,我的家乡气温还是清清凉凉的时候,宾川县境内已经开启了火辣辣的盛夏模式。
这份热辣伴随着我,朝宾川县州城镇的中心——钟鼓楼走去。我戴上遮阳帽和太阳镜,撑起遮阳伞,甚至一看见有荫凉的地方就迫不及待地靠拢过去。不同于我惊慌失措、无所遁形的狼狈,钟鼓楼波澜不惊,没有一丝丝动容。
附近村镇的人有的背着背篓,有的挑着担子,有的提着水果蔬菜,有的悠哉悠哉地漫步,他们从钟鼓楼下面东南西北四个石拱门通道从容地穿行。这座钟鼓楼是州级文物保护单位,始建于民国十三年(1924年),高约23米,是一座四层三重檐八角攒尖顶亭阁式建筑。已经101岁的钟鼓楼垂垂老矣,他的皮肤上长了斑驳的老年斑,岁月的痕迹隐约可见。西门的两侧各有两块石碑,记录着钟鼓楼的前世今生。
我随着人流,从西门走到钟鼓楼的正下方,举目四望,只见四棵足够我一人合抱的红椿金柱,木柱底座是一块圆鼓状的青石,宛如四大金刚撑起整座楼阁,在我看不见的地方,这四棵木柱直撑到三层梁架。这样的椿木,每一棵都得数十年才能长成,如今,他们又在州城待了100年,是钟鼓楼最为年长的一分子。说起年长,钟鼓楼内存有一座明代铸造的铜钟,这座高1.5米、底部直径约0.6米、厚约0.1米、重约600公斤的铜钟,那才是钟鼓楼最长寿的重器吧。或许是没有目睹铜钟的风采,有些遗憾,有些失落,我竟出现了幻听,一阵洪亮悠扬的钟声从耳畔响起,一直抵达我的心灵深处。
通道中心一角,刻有几行文字,简单地记录着1936年4月20日,红军长征过宾川州城时,贺龙和任弼时曾在钟鼓楼下和群众亲切交谈,有270多名宾川子弟因为听了政工干部的宣传而参加红军。原来,钟鼓楼这里还有红色基因的传承,有红色血脉的赓续。
从钟鼓楼下方的通道随意左拐或右拐,从南门或北门走出,也可以一直向前,朝着太阳升起的地方走去。我先来到南门,然后转回头看钟鼓楼,和西面略有不同。钟鼓楼一层是四方形,每一面都各有千秋。除了西面,其他三面皆绘有毛泽东主席的画像,这是“文革”时期留下的,画像下面还有几句标语。风雨的侵蚀让墙面变得斑驳,给钟鼓楼这个百岁老人脸上刻下了更深的褶皱。这是时间和风雨达成的和解,带走一些东西,又留下一些别的。
我忙碌地在钟鼓楼的通道里往返穿行,一会儿跑去北面,一会儿跑去东面,再转个身,回到西面。一抬头,阳光正好穿过钟鼓楼顶层的宝葫芦,肆意倾泻在八角楼的屋面上,黧黑的屋瓦有了光的加持,变得神采奕奕。脊兽、瓦当都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光,就连檐角下的风铃,都灵动生姿。那一刻,我忘记了刚才急于避暑的狼狈,对眼前热辣的阳光心生欢喜。
一对年轻夫妇驾着小汽车从光影里缓缓驶出,车厢里装的都是沃柑吧。不知道他们是从哪个方向过来的,只知道他们要去我身后的集市,去奔赴自己的甜蜜生活。
行人一拨又一拨与我擦肩而过,我穿过钟鼓楼下方的通道,去追赶我的伙伴,继续我的州城之行。